毒品篇 目錄

(三) 掃毒組
(四) 有價值組員 六仔
(五) 吸毒警察
(六) 毒品受害人 少年朋友阿平



毒品篇(三) 掃毒組

警察 - 具高度危險性職業
從事警務工作35載, 當然有危險, 驚心動魄, 難忘經歷。以下一段驚濤駭浪經歷, 幾乎精神崩潰, 被送入青山。事件中, 雖然並無與悍匪槍戰, 槍林彈雨之高度危險, 亦十分驚險, 且遺害更大。與悍匪槍戰, 當然壓力極大, 因生命受威脅, 即時有性命危險。以下敘述個人經歷, 雖無性命之虞, 惟凶險程度甚高, 且後遺症/遺害更大。

金錢魔力難以抗拒。龐大貪污集團因1977年特赦, 反貪污雷厲風行下瓦解。但在八十年代初, 似有死灰復燃之勢。部份執法人員(以警察最多)再度投身貪污行列。只是不再明目張膽, 轉為地下運作。人為財死, 鳥為食亡, 此言非虛!
油尖旺掃毒組(以油尖為最, 旺角因轄區較細而次之) 一向以來是犯罪集團提供賄賂對象, 警隊貪污黃金地, 貪污金錢最多。集團不會直接向主管督察(幫辦)利誘, 一定向副主管(警署警長或警長)埋手, 提供金錢利益。

於1981-84年油尖區掃毒組, 六任副主管中, 五名被捕(每半年一任, 筆者是第四或第五任)。其後兩名被判貪污罪成入獄, 三名被停職。其中一人被勒令提早退休(當時已晉升警署警長), 兩人被ICAC多次偵訊後復職, 精神飽受困擾。根據報章報導ICAC在其中一名貪污入獄警長之警察宿舍家中, 搜獲藏在地板下之現金, 金條, 飾物總值約三十多萬, 後被法庭下令充公。另一名貪污被捕警長, 因賄賂主管幫辦而被舉報, 鐵證如山, 鋃鐺入獄。清者自清, 筆者從未被ICAC請飲咖啡。當差以來, 嚴拒貪污。筆者並非如此清高,不受誘惑, 不食人間煙火, 只因價錢不合。如電影雷洛傳劉德華所飾演警察角色對白: "一係唔貪, 一貪我要貪夠一億。" 當年認為有大好前途, 不應短視眼前利益。

除力抗貪污誘惑外, 工作壓力亦是面對難題。警區管理層不斷施壓, 指示著力打擊區內毒品與賭檔。兩日不見報 - Morning Report (拘捕毒販, 破獲賭檔後, 均須儘快呈交報告。每日由值日官將區內過去24小時發生之案件, 編輯成Morning Report呈交區指揮官及高層警官閱覽)。兩, 三日不見成績在Morning Report上, 正副主管即被指揮官召見照肺。如電影或電視劇中指揮官口吻問: "咦! 而家啲白粉買家唔買白粉, 轉行買魚蛋粉咩? 啲開大檔(非法賭檔)轉咗行開大牌檔牙?"
為工作表現, 以免一粒花主管幫辦仕途有障礙。迫不得已冒險運用經驗, 技巧去達到目的(詳情不能透露)。踩界如細魚釣大魚, 捉放曹, 問話 '技巧' 亦須間用。工作上時有踩界, 極有可能由拉人變成俾人拉。

甫接任第一隊掃毒組副主管, 即有曾共事過同事臨門作說客, 謂賭檔及色情架步集團金主承諾任職期間將可獲得40至50萬。說客提供利益, 筆者即嚴詞拒絕, 着令停止游說, 如再繼續將不再是朋友。說客苦笑, 早知筆者是頑石, 定會撞板, 只是受人所託, 儘管一試。

接任後, 主管幫辦與筆者向組員訓示, 下達指令:
1. 嚴禁收受賄賂, 如若發現, 定當法辦;
2. 不得砌人生豬肉, 要小心防範針(線人)所提供線報, 慎防畀針拮/被線人跣;
3. 只准派獎金(線人費), 不得派獎品(緝獲之部份毒品), 相信線人得到獎品之後, 必會轉售圖利, 線人多為道友, 蠱惑仔, 極之古惑, 為毒品不擇手段, 極須提防;
4. 如須向道友線人餵食攞料(收取線報), 必須經主管同意;
5. 不得在辦公室內收藏毒品以作應用/不時之須(此乃少部份掃毒人員陋習, 毒品用作利誘, 供道友吸食攞料。更有極少部份人員用作砌生豬肉。閱報得知有一警區掃毒組辦公室被搜出毒品, 全組人員被捕);
6. 除職務須要, 不應與賭檔, 色情架步中人有任何聯繫, 以避嫌疑(仍時刻留意隊員言行, 恐不能抵受金錢引誘)。

在任期間, 一方面對付罪犯; 二方面嚴密注意在拘捕罪犯過程中有無犯錯, 紕漏; 三方面嚴防隊員收受賄賂; 四方面應付警區指揮官施加壓力; 外憂內患, 殫精竭慮, 身心俱疲, 幾乎夜夜失眠。即使睡着也半夜驚醒, 仔細思量案件有無犯錯, 紕漏。壓力之大, 苦不堪言, 所受壓力非常人所能承受, 精神幾近崩潰。性情大變, 相信已患上情緖病而不自知。以前從未聽過有此種病, 大約二十多年前開始, 才漸漸為人認識。當時全無知識, 固無求診。亦無人可傾訴, 只可埋藏心底。性情變得喜怒無常, 連累家人受苦。掃毒工作期滿, 調回尖沙咀分區。再不須經歷驚心動魄, 驚濤駭浪, 夜不能眠之非人生活。精神狀態漸漸復原, 亦憑個人堅強意志, 擊退情緒病魔, 恢復正常。每當憶及, 猶有餘悸!

毒品篇(四) 有價值組員 六仔

在油尖區掃毒組工作期間, 警署同事賜以鐵人組外號。經常日以繼夜出動, 因毒品案一定要循線索追踪, 順藤摸瓜, 直至成功人贓並獲, 拘捕毒販DD Trafficker為止。拘捕後亦有很多行政, 文件, 報告要處理。尤其破獲賭檔/賭場Gambling Establishment, 有大批被捕者, 證物, 文書工作處理, 往往通宵達旦至翌日中午。連續工作十幾小時是等閒事, 有多次更連續三十多小時。收工後, 疲憊不堪, 真係企喺度都瞓著, 固得鐵人組外號。
期間拘捕多宗販賣毒品案。戰功彪炳, 得力於其中一位組員 - 六仔(因其編號最尾是6, 固得此綽號)。大部份成功拘捕案件, 都是由其直接或間接立功。當中一宗製毒, 藏毒案由毒品調查科NB破獲, 實則線報/資料由六仔努力得來。惟根據警隊指令/指引, 製毒案一定要轉交NB處理。因處理製毒案蒐集證據出錯, 會導致案件檢控功虧一簣。環頭(警區)掃毒組未受過特訓, NB受過專科訓練, 步驟/程序正確, 會令案件成功檢控機會大增。此宗製毒藏毒案, 六仔居功至偉, 但只是無名英雄。

六仔天生警察材料, 筆者對其甚為欣賞, 倚重。六仔機靈聰敏, 觸覺, 嗅覺如同緝毒犬。更不怕骯髒, 曾數次目睹六仔在道友肛門內捜出用保濟丸樽裝載毒品。其中一個道友肛門內居然可以裝載三樽, 其後由其身上得到情報, 拘捕毒品拆家。
除此之外, 六仔智勇雙全(詭計多端是貶詞, 並不適用, 實際此人鬼主意甚多)。多宗毒品案件中, 被捕者堅拒透露地址, 恐被帶往搜屋緝獲大量毒品而成重罪。 亦不肯透露拆家資料, 行踪。即使用任何方法問話, 都不得要領。由六仔獻計方得到所須情報。因緝獲毒品數量未達到NB所訂標準, 固由本組繼續處理。
筆者建議主管在六仔服務記錄册(俗稱行為簿), 寫下極高評價, 可惜未能發揮作用。六仔經數度升級面試遴選, 均名落孫山。心灰意冷下, 掛冠轉投報舘任記者。多年後街上偶遇, 已升任採訪主任。天生我材必有用, 青雲路阻, 大可另覓蹊徑, 在其他領域展翅高飛。如六仔誤入歧途, 投身黑道, 相信會為警察部帶來不少麻煩/煩惱。
曾在數部港產警匪片中, 赫然在銀幕上看到六仔獻計馴服毒品案被捕人方法。後得知六仔與電影人稔熟, 為幕後工作者(編劇, 監製等)提供資料/故事, 固真實感強(當然有戲劇性誇張)。

毒品篇(五) 吸毒警察

樹大有枯枝, 族大有乞兒, 警隊擁有各級人員共三萬多人, 是香港最龐大一支紀律部隊。當中定有多種原因, 情況而誤入歧途, 作出不法/不當行為壞份子。警察行為受到法例及警例雙重監管, 一如其他市民一樣, 犯法會被拘控, 即使法庭裁定罪名不成立, 警隊亦會審視每宗個案。如發現有違規, 會依照警察通例 PGO Police General Order處理。耳聞目睹多宗警察犯案, 東窗事發身陷囹圄。多宗違反警隊紀律, 行為與操守而被紀律處分, 最嚴重者被革職。但見過例外情況, 警察犯法並無被檢控或紀律處分。其中一宗個案:

1970-71年, 駐守尖沙咀警署。有一日在報案室當值 "睇樓" (正式職銜已忘記，職務是協助DO值日官處理文書及其他被指派工作)。忽見SDI署長(現稱分區指揮官)衝入報案室, 著令值日官帶同筆者立即跟隨。到達警署浴室及洗手間(當年洗手間是舊式踎廁, 底下一條水坑相連每個廁格, 定時自動沖廁, 此形式廁所已消失超過四十年), 將其中一個已關上門廁格踢開。赫然見到一名報案室值日警員, 穿著軍裝在廁格內踎著, 正在吸毒。至於吸毒方式是用 吹口琴 或 追龍, 已經忘記。SDI署長命令筆者收集吸毒用具作證物及命值日官押解吸毒警員返宿舍換上便服, 帶返報案室辦理扣留手續。之後, 筆者收更無再跟進事件。

其後聞說吸毒警並無被檢控, 只被停職及送往戒毒。成功戒毒後, 吸毒警復職, 調往其他警區。傳聞吸毒警執行臥底任務, 混入販毒集團/組織。為博取組織信任而被迫吸毒, 泥足深陷不能自拔。即使完成任務後復職, 但毒癮不能戒除。吸毒警並無向上級坦白或求助, 至沉淪毒海。種種跡象顯示吸毒警(以下稱舊同事)執行臥底任務之傳聞, 可能性甚大。

若干年後, 忘記在什麼情況下重遇此舊同事, 只記得當時此位舊同事在一宗吸毒/藏毒案中到警署協助被捕人/吸毒者。獲悉舊同事已辭職多年, 轉投教會屬下志願機構, 勸導, 協助吸毒者戒毒。由於並不相熟, 不便過問當年往事, 固不能證實傳聞是否屬實。至今仍諱莫如深, 撲朔迷離。

香港警務處 - 毒品一覽表
https://www.police.gov.hk/ppp_tc/04_crime_matters/drug/common_drug.html

毒品篇(六) 毒品受害人 少年朋友阿平
引言
「毒品害人 影響一生」此乃多年前政府禁毒宣傳口號, 現實中的確如此。因職務接觸不少吸毒者, 背後各有各故事。

以下是筆者親眼目睹其中個案:
想起一位少年朋友阿平。五, 六十年代, 筆者與阿平及其他同齡朋友經常一起玩樂。當年社會經濟落後, 市民大多生活貧困。一群少年人只能進行一些低消費或免費娛樂, 如踢波, 街頭閒逛, 互相追逐兵捉賊遊戲等等。阿平樣貌俊秀, 官仔骨骨, 在一班少年中, 如鶴立雞群。家境在一班好友中最為富裕, 消費間會請客, 如賣街邊小食或租單車遊玩等等。其後少年人長大成人, 各奔前程, 逐漸失聯。

數年後, 筆者已投身警隊, 一日與阿平街頭偶遇(可能並非偶然)。只見此位舊日好友與當年俊秀少年外貌有極大改變。變得閃閃縮縮, 鬼鬼祟祟, 面容憔悴, 眼圈發黑, 牙齒變成啡色及有爛, 崩情況。一望而知是一名吸毒已久道友。未及寒喧, 阿平已因毒癮發作, 急不及待度水(借錢)。念及昔日情誼, 借款應急, 力勸阿平戒毒。阿平唯唯諾諾, 筆者亦洞悉只是道友敷衍之言。如此經過數度借款, 屢勸無效下, 正色通知阿平不會再借款資助吸毒。

有日落街返工, 只見阿平街頭徘徊。見筆者即脅肩諂笑度水, 遂明言將會報警強令其戒毒。阿平懇請當筆者線人賺錢, 協助破案升職。回應未具升級資歷, 拒絕所請, 給予賣飯錢後離去。
數日後, 在家中固網電話接獲阿平來電謂有要事共商, 邀約到附近茶餐廳見面。到達後, 見阿平與一女子同坐。細看之下, 此女子原來是失聯以久, 當年全班少年好友傾慕美少女阿香。阿平謂與阿香已結褵數載(是否正式結婚, 不得而知)。只見阿香當時只是廿來歲, 已貌似久歷滄桑。神色木然; 雙目無神; 垂頭不語; 神態悽愴, 已無當年美少女神采。估計阿香為愛郎已墮落風塵, 賺錢予阿平吸毒。阿平謂只要放下金錢, 可帶阿香去任何地方, 做任何事。想不到此少年好友, 不單變成道友, 且已喪失良知, 人性, 全無羞恥之心。道友為吸毒, 果真不擇手段, 什麼也可出賣。已變成一具失去靈魂徒具人形之物體。當下厲言疾色, 痛斥其非, 拂袖離去。此後再無阿平消息, 似是人間蒸發。

毒品遺害之大, 令一個有遠大前程, 璀璨人生青少年改變一生。毒海遺恨, 令人扼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