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盧峰飲咖啡,興高采烈介紹我的新狀態,怎樣探索另一種生活空間。離開時,盧峰說:「Tony,唔合格喎,你一樣行得咁快。」噢,腳步出賣了我,有些事情用口講沒用,個心未能完全適應。
認識盧峰的時候,各自在搏殺,這些年,他也改變步伐,做了兩件我認為型極的事:
第一,他在西貢海邊租了一間屋,作寫作之用,每星期幾日,離開城市,腦海在浪聲和風聲中滑翔。我參觀過他的海邊書房,牆油上黃色,美極,寫不出東西,從此不能抵賴;
第二,他在學樂器。五十歲後學樂器,沒有更能挑戰耐性的測試。
我沒學樂器,不敢開始,因為我預計到這將會是一個自我懲罰的過程。不只樂器,五十歲後學一種全新技能,同樣是極為困難。大量練習不在話下,初學者以最赤裸方式感受「有志者事竟成」這句話的無稽。自誇為有耐性的五十歲後,去學一種樂器吧,感受耐性的真正意義。
自小我們被灌輸「耐性是美德」的概念,大部分時間我們沒把耐性放在心裏,以為是一種自然反應,經過年月自動累積,成為人有我有的技能。某程度上,這種看法沒錯,但耐性因人而異,視乎性格、際遇、個人選擇等,例如我相信盧峰的耐性比我優勝,特別是上完樂器課之後。同樣道理,我覺得今日的耐性比兩年前優勝,因為開始懂得接受。
我接受前面個男人行行下突然停低,覆WhatsApp;接受最不想出現的事,總有辦法在最不適合的時間出現;接受有些日子膊頭痛到不能舉直隻手。接受的意思,是不怨天尤人,不自責,懂得欣賞慢的美麗,懂得欣賞小小苦楚多於激勵。
耐性,有個天敵,一個字:「急」。在人生另一個階段,急是指定動作,太多東西須吸收,我們趕着改變世界,make a difference,時間總是不夠用。五十歲後不後悔曾經以急做人,這是旅程一部分,但未來日子我們大力接受耐性,這是年紀送給我們的禮物。在急的年代,腦海裏有個包拗頸,不停指揮我們事不宜遲,行得快好世界,耐性是執輸的代名詞。經過年月的挑釁,我們知道怎應付包拗頸。
耐性不消極,剛相反,代表積極的力量。有耐性的時候,我們集中精神,專注做好眼前件事。有耐性的時候,我們以冷靜面對困難,混亂中找出秩序。五十歲後成為耐性專家,因為我們知道耐性牽涉一個浮動的容量,這容量不固定,出奇不意嚇我們一跳。有些事未經歷過就是沒法領略,五十歲後哭過笑過,遇難關時敢相信雨過現晴天,及親身經歷過龜兔賽跑不是氹孩子的童話。
耐性和急之間永遠有一道張力,五十歲後經驗終於抬頭,知道怎樣應付急的催促。我未必能鼓起勇氣學樂器,但將會學習放慢腳步,多欣賞四周的風光。
資料來源:
https://www.hk01.com/01%E5%8D%9A%E8%A9%95-%E7%94%9F%E6%B4%BB/70039/-Young-Old-%E5%B9%B4%E7%B4%80%E9%80%81%E7%B5%A6%E6%88%91%E5%80%91%E7%9A%84%E6%9C%80%E5%A4%A7%E7%A6%AE%E7%89%A9-%E8%80%90%E6%80%A7